“这不是我那个勤务兵吗?怎么当上政委了?”许世友瞪圆了眼,打量着眼前这位过于年轻的新搭档,嘴里嘀咕着,怎么也无法把那个跟在自己身边、青涩的小伙子,同如今佩戴政委肩章的他联系起来。组织上确实提前知会过,会派一位年轻政委来,可做梦也没想到,竟然是他——那个曾经的“小毛孩”陈海松。这位昔日的警卫员,到底是如何像风一样跃升,又将在这支劲旅里,与铁血师长许世友碰撞出怎样惊心动魄的传奇?
一、大别山里,一个淘气包的心火
陈海松,这个后来威震一方的名字,在许世友最初的记忆里,烙印着“警卫员”三个字。他生于1914年的黄麻地区,家境不殷实,却也能勉强温饱。然而命运偏爱戏弄人,两岁那年,一场病夺走了母亲。医药费掏空了家底,父亲不得不远走他乡做工,将幼小的陈海松和那一亩半薄地,托付给了疼爱他、膝下无子的婶娘。婶娘待他,可谓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让他虽然没了生母的呵护,却在婶娘的慈爱里,无忧无虑地长成了个山野里的小猴子。
六七岁的陈海松,是村里远近闻名的“孩子王”。大别山树多,他练就一身飞檐走壁般的爬树本领,带着一群半大的小子们,掏鸟窝、下河摸鱼,甚至胆大包天地捅过蜂窝,结果一群人哭爹喊娘地被蜇得满头包,惹得婶娘哭笑不得,只得拧着他的耳朵狠狠教训。谁又能料到,这个野性十足的淘气包,后来竟一头扎进了枪林弹雨的革命洪流?
人生的转折点发生在1927年。黄麻起义的烽火燃遍大别山,也将革命的火种撒进了陈海松的心田。家乡解放后,他一头扎进了儿童团,凭借那股子天然的孩子缘和组织力,很快就当上了大队长,把儿童团弄得有模有样,娃娃们手持红缨枪,站岗放哨,像模像样。可陈海松真正羡慕的,是红军战士肩上那能杀敌的钢枪,他渴望成为其中一员,去浴血沙场。
参军的想法遭到了家里人的一致反对,连远在外地的父亲都特意赶回来劝他。无奈之下,陈海松只得假意应承,却在一个家人放松警惕的清晨,将手里的锄头往地里一扔,毅然决然地跟着一支路过的红军队伍走了。中午,婶娘像往常一样送饭到田头,只看到那把孤零零的锄头杵在地里,侄儿却不见了踪影。霎时间,她什么都明白了,抱着那把带着侄儿体温的锄头,在田埂边哭得肝肠寸断。
二、从身边人到麾下兵再到搭班政委
初入军营的陈海松,虽然离开了熟悉的家园,却像进了新的乐园。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,精力旺盛,成了队伍里最活跃的那一个。他的勤快和懂事很快引起了时任营长余天云的注意。余天云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伙子,就把他调到身边当了警卫员。跟着余天云没多久,他又被另一位赫赫有名的指挥员许世友看中,调去当了许世友的警卫员。许世友爱喝酒,性格火爆,打仗却是一等一的猛将。跟着这位首长,陈海松学到了太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。许世友也知道,警卫员并非一个有志青年的终点,打仗才是硬道理,于是在战斗间隙,总会有意无意地指导他一些战场上的诀窍。
陈海松本就聪慧过人,记忆力极好,加上耳濡目染,进步神速。他作战尤其勇敢,没过多久,就在1931年顺利加入了共产党。他的人生轨迹也因此开始加速:从一名普通的警卫员脱颖而出,调任基层干部,当上了红军一个机枪连的指导员。陈海松没有年轻干部的架子,很快就和战士们打成一片。讲政治课时,他总能把那些对战士们来说又枯燥又难懂的理论,用自己理解的、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跌宕起伏的方式讲出来,引人入胜。他的讲述方式,对多数没有文化的战士们来说,简直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户,自然大受欢迎。政治工作出色,战场上的军事指挥他也不含糊。在著名的反三路围攻中,他曾凭着一股猛劲儿,带着两个连硬是夺下了敌人的一个坚固要塞,随后又在五个团敌人的疯狂围攻下,凭着顽强的意志和灵活的指挥,硬是坚守了三天三夜,展现出了超出年龄的军事才能。
这些耀眼的表现和战功,没有逃过老首长余天云的眼睛。此时,余天云已经升任团长。他毫不犹豫地向上级力荐陈海松,希望这个曾是自己身边警卫员的小伙子,能来担任自己的团政委。上级部门经过考察,也认为陈海松确实是块难得的好材料,批准了这项任命。就这样,曾经的下属,一跃成为了自己平级的搭档。余天云,无疑是陈海松军旅生涯里至关重要的“贵人”。对于这项火箭般的任命,陈海松自己都一度觉得不敢相信,毕竟资历尚浅,年龄更是个问题。但余天云坚信,陈海松能够在实践中快速成长起来,和部队一起前进。成为团政委后,陈海松也从未改变冲锋在前的习惯,他甚至还保留着当机枪连指导员时养成的偏爱——总是自己带一挺机枪上战场,那种强大的火力让他爱不释手。
三、火爆师长,撞上十九岁政委
1933年,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任命来了。年仅19岁,参军不过三年多时间的陈海松,被正式任命为红25师政治委员。而此时,25师的师长,正是陈海松曾经的另一位老首长——许世友。许世友当时也才28岁,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。他的师长头衔,是拿命换来的:七次报名敢死队,两次担任敢死队队长,每一次都九死一生,硬生生从血海里趟出来的。听说给自己派来一位19岁的毛头小子当政委,许世友心里那叫一个不乐意,完全没放在眼里:这么小能有什么经验?他打定主意,要在师部门口好好会会这位“小政委”。
当陈海松风尘仆仆地赶到师部时,看到的就是那个他既熟悉又敬畏的身影——许世友,正虎着脸,双手抱臂,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。陈海松赶忙上前敬礼,规规矩矩地问好。许世友打量着他,越看越眼熟,听到名字也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。他皱着眉头,带着疑问问陈海松是不是在哪里见过。陈海松恭敬地回答,自己曾经是他的警卫员。许世友一听,仿佛脑子里的某根弦被触动了,他围着陈海松转了一圈,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:“哈哈哈哈!原来是你小子啊!不错不错,现在出息了!”
话是这么说,许世友心里对这位年轻政委的本事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打消。陈海松心里清楚,空说无用,必须拿出真本事来证明自己。宣达战役打响,陈海松二话不说,第一个冲向前线指挥部。许世友本来还想着,要是这小子找借口想待在后面,自己非得把他揪到前线不可。没想到,这小子压根就没想过留在后方。战斗正激烈时,陈海松右腿不幸被敌人的机枪子弹击中,军裤瞬间被鲜血染透。剧痛钻心,但他牙关紧咬,硬是强忍着没有吭一声,依旧趴在地上,头脑清晰、有条不紊地指挥部队作战,直到战斗结束,才被抬下阵地。由于前线医疗条件简陋,取子弹片时没有麻药,医生只能硬生生在他腿上开刀。那种剧痛让陈海松瞬间冷汗湿透全身,嘴里咬着的一条毛巾都被他咬得稀烂,可他一声都没吭。这场仗,以及他身上展现出的这股硬气,彻底征服了许世友。
四、十九岁搭档,二十岁军政委
从那以后,在红25师,陈海松与许世友这对性格强硬的“将猛政委也猛”的搭档,配合得默契无间。他们带领部队转战南北,屡创佳绩,将红25师锤炼成红军序列中的一支响当当的劲旅。即便是后来,面对国民党军队声势浩大的“围剿”,陈海松腿伤未愈,却依旧拄着拐杖,四处奔走,给部队做思想动员。在他的鼓舞下,红军的士气不降反升。在最艰难的时刻,他总是出现在战斗最激烈、最危险的地方。许多部下劝他不必每次都冲得那么靠前,他却不以为意,认为指挥员就应该身先士卒。
长征途中,红25师表现优异,率先到达陕北。由于战功卓著和能力突出,陈海松在1934年被晋升为红九军政委,年仅20岁。令人惊叹的是,在职务上,他竟然比自己的老首长许世友——此时还是师长——还高了一级。毛主席得知此事后,也十分惊奇,不禁感叹红军干部的年轻化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。毕竟,就连像林彪这样早负盛名的少年将领,担任军级干部时,也已经是23岁了。
然而,天妒英才,命运不公。这位在硝烟中急速成长、前途无量的青年将领,最终却在异常惨烈的红军西路军征途中,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祁连山下。那是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,陈海松主动请缨,亲自率领一支突击队担任后卫,在一次激烈的阻击战中,不幸被敌人机枪子弹击中要害,壮烈牺牲,年仅23岁。噩耗传来,红九军的将士们无不痛哭失声,他们哭的不仅是失去了一位杰出的指挥员,更是失去了一位与他们甘苦与共、亲如兄弟的“小政委”。远在家乡大别山里,那个抱着锄头哭泣的婶娘,或许直到临终,还在日夜期盼着那个淘气又孝顺的侄儿能平安归来,却永远不会知道,她的海松儿早已化作了共和国脊梁上那一抹耀眼的、永不褪色的猩红。